槍口的花
六道骸醒來的時候雲雀恭彌已經走了。地上威士忌的罐子或立或倒地十分有藝術氣息一路混著皺折的衣物散落在客廳到床的路上。有些人有酒膽,是否海量就不提,六道骸就是這種人。他認為自己醒來了,但一股重力往下壓著他頭疼欲裂,他有些分不清,只是從安靜的氣氛中知道雲雀走了。
他和雲雀從來不是能夠怎樣和平對話的人,相譏嘴炮,那也是排在動手之後的事。要說原因,不論那誰都知道的少年往事,事實那也不是多重大的事,只往後大大小小衝突積久了成為一個結。也許不到梗在心頭的嚴重性,但就是腦袋裡看到那叫雲雀恭彌的人直覺性就想這樣那樣揍揍他調戲他再被揍回來反調戲一下。
昨夜的情況也差不多。雲雀恭彌在組織裡怎麼看都混得比他好,雖然六道骸咬定了雲雀人緣不怎地人脈也不怎地,這的確是事實,但遺憾在於這犯規傢伙少數的人脈一個叫澤田綱吉,老大;另一個叫迪諾加百羅涅,另一個老大。六道骸發自內心的在社會壓力下不得已出席了替他接風的宴會。
「真不得已,吃得真不得已。」獄寺隼人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話語飄散在風中。六道骸擦了擦嘴角,起身送他一根中指。
「雲雀人呢?」六道骸問。
「你說呢?」獄寺抬眼,獄寺抬眼,輕啜手上酒杯恨恨地回答。「這傢伙對這種場合總是這樣,不是躲在樓上就是早回去他本部了。」
六道骸覺得他注意到一件不怎麼公平的事情。「你別告訴我雲雀這傢伙在義大利有他自己的基地。」
獄寺看了他一眼,仰頭把酒紅色液體一飲而盡,伸手指向牆邊一排他實在不怎麼想承認的黑衣人。「財團老大,無可厚非。你別再問下去他的審美觀哪來的。」
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六道骸了然地點點頭。雲雀這個人就是超脫世外出塵獨立,特別得你完全無法摸清他,在六道骸知道他把巴茲的鳥取了一個十分有童趣的名字、又在某次看到他背後跟著的一個高大青年後,他決定杜絕所有好奇心,不再探討雲雀恭彌的品味和審美觀。雖然對於雲雀來說,六道骸也是相同的存在。針對於這點,六道覺得他還是有必要澄清一下:他覺得這點他還是比雲雀好上一些。
六道骸的另一項優點就是需要時拉得下臉又能一臉自尊,草壁哲史微妙地看著笑吟吟端著飲料過來的人。
「雲雀捨得放你走?」六道骸伸直手等著草壁接過。他曾經調笑過雲雀恭彌幾句話…也許不只幾句,其中一大串拉拉雜雜就是笑他非得帶著一個非人哉的飛機頭在身邊才能成事,這點上來說咦雲雀是不是也有終極BOSS體質!雲雀當時的反應六道骸十分記憶猶新,他歪在沙發裡準備睡覺,只抬頭看了六道骸一眼,旁邊的草壁就站出來:我是自願跟在恭先生身邊的。
六道骸一聽更樂:送上門的媳婦!
草壁沉默了。雲雀又把頭低下去,睡覺。隔天澤田綱吉收到一通電話,告知他請他女友把連續劇光碟收起來,要嘛就別跟庫洛姆分享。澤田綱吉摸不著頭緒,轉頭問剛好和笹川京子在一起的庫洛姆,「妳做了什麼?」庫洛姆也茫然搖頭,只說偶爾千種和犬打發時間會一起看,連帶某六道骸。澤田綱吉還來不及回話,另一邊電話就斷了,「哎,我第一次被草壁掛電話…」
草壁表示他非常微妙。他對六道骸好感稱不上,但也沒有其他大概感覺。接過飲料禮貌性的道謝,「恭先生今天休息。」他有些猶豫要不要說,畢竟通常情況的處理是隨意敷衍,但對象是六道骸,欸反正說都不說…他都會自己去找出來。乾脆幫他省一道程序,連雲雀都早已見怪不怪:告訴他無所謂,免得我的情報管理被人質疑。
「他不是今天才飛來義大利的吧,真能休息。我有點想跟彭哥列抱怨這差別待遇了唷。」六道骸輕笑,拍拍草壁的肩膀表示親密,揮手離開。
六道骸覺得他是一個不太走運的人。就算草壁在的地方再怎麼牆角,也不致於找到澤田綱吉的路上他得走上半個鐘頭。有些人總愛故作親密,見了面就要拉拉手說說話,六道覺得他的手臂都被扯疼了,還是秉持著老闆不給我假我還是為老闆的精神,微笑說幾句閒話湊合。
湊合來湊合去還硬是被拖了半小時,等走到澤田綱吉面前他已經卸下笑容。一臉擺臭那是雲雀恭彌幹的事,六道骸只是用陰沉的表情表達他的陰鬱。
澤田綱吉的超直感一定有察覺到他來到身邊,但顯然他不太想理會六道骸。十分有技巧性地好幾次瞥開了視線,到六道骸出聲才一臉驚愕轉頭過來:「骸!」叫得十分情深義重。六道骸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里包恩,門外顧問噙著詭異的笑容替他揍了一個爆栗。
「我要先離開了。」不是徵得同意而且簡單告知,澤田綱吉一臉我就知道的點頭。在又準備轉頭的時候被六道骸一把扯住:「雲雀恭彌人在哪裡?他身為主角,今天這場宴會不出席有點說不過去吧?」
「學長的個性你也大概知道嘛,骸。」澤田綱吉笑得很無辜,「表面上說是接風,實際只是藉著這個機會讓大家放鬆,順便做點面子……」又挨了一個爆栗。澤田摸著後頸怨念地向後望去,里包恩認真地吃著一盤沙拉。
六道骸覺得他愈來愈沒有耐性和澤田綱吉說話。當年無知單蠢的人已經被磨得八面玲瓏,雖然六道骸自己也是這樣的人,但正因如此他深諳對話被拖得又臭又長的可能性。「我聽說雲雀在義大利有個基地……別看向草壁哲史,他不會告訴我的。作為一個首領,你不知道就太失職了吧,彭哥列。我不介意你把它送給更了解規則的我。」
「其實你一開始丟直球不就好了嗎!」澤田綱吉說,對著六道骸也很無辜的笑臉,他無奈地把獄寺找來,「告訴骸學長的基地。」
獄寺隼人和六道骸默契地對視一樣,六道骸想著:幹,原來一切就在原點。獄寺隼人笑了:誰叫你一開始不問。
等六道骸拿到的時候他已經百感交集,他選擇了人煙最稀少的路線行走,快出大門的時候,草壁追在他後面,手上的紙條寫著他已經知道的地點。六道骸真想當場把盤子扣上他的頭,不早點追來剛剛是在做什麼。礙於是別人家的下屬不好說話,六道骸禮貌性地譏諷幾句,譏得草壁臉色難看才一臉瀟灑的收了離開。
再到六道骸驅車到據說是大門口的地方時他更火。他在門前來回搖晃了幾次,按了幾下門鈴也沒人搭理。他的禮貌額度今天大概用完了,提起腳想要踹的時候門才不慌不忙地開,飛機頭(六道老分不出來誰是誰)說:「先生外出了。」
作為風紀財團的最高負責人還被簡單稱作先生,六道骸覺得這中間的緣由很值得提一下。某次日本的任務被逼借宿雲雀地方,舊識不枉六道骸對他的了解把他扔在辦公室,期間恰巧飛機頭又推開門進來報告,看到有外人在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稱呼,正當六道骸想開口解釋的時候飛機頭已經腦內運作迅速地發話了:「董事長,這個……」
「噗!」
六道骸非常給面子地把咖啡噴了雲雀一桌的文件。噴了還沒完,盯著雲雀遲疑地重覆一次:「董事長?」然後捧著肚子大笑,笑是沒笑多久,但一和雲雀對上視線又會開始大笑,如此往來重覆,雲雀的臉開始黑了。
第二天六道骸神清氣爽起了個早,發現飛機頭們全部比照草壁乖乖喊先生,只差一個象徵階級與親密度的恭字。
六道骸仔細端詳了一下飛機頭的臉,覺得應該是當年的那個人,因為他看見六道骸的表情實在太驚慌太懼怕簡直有什麼巨大陰影一樣。六道骸覺得他的長相應該不算太過份,不到第一次見面就會有如此人神共憤反應的地步。「如果是雲雀恭彌不想見我,這招爛透了,又不是小少女。」
他邊說邊自顧自走進去,飛機頭急忙跟上腳步側身擋住。六道骸挑起眉毛,對方倒也不畏惡勢力,端著一張臉鎮靜地重覆一次:「先生外出了。」
六道骸覺得這世上有些事情真是不太公平的,特別是彭哥列的勞工制度。他就弄不明白,暗地裡排行榜都說他和雲雀恭彌呈現拉鋸戰的勢力關係,可六道骸怎麼看就是沒看出來他能在哪裡跟雲雀恭彌拉鋸;想放假嗎?阿爾柯巴雷諾炮死他。雲雀恭彌想放假嗎?和阿爾柯巴雷諾相視一笑,澤田綱吉想擋也擋不住。就連他本人為主角的宴會都能翹掉不參加,深切感到和那實在沒啥關係的六道骸卻被逼著出門,臨行前柿本千種和城島犬窩在沙發裡,對他的抱怨充耳不聞,只有庫洛姆拿了外套過來祝他一路好走。
拉緊外套,六道骸品嚐著最後一絲溫暖。被飛機頭一路送出大門,他的思緒冷靜無比,他覺得他的心簡直跟夜風一樣寒冷……電話另一頭澤田綱吉嗆到一口茶,六道骸冷言「保重啊彭哥列,早點得個肺結核啊彭哥列」
「學長做事總是……你明白的。也只有你會大半夜跑到別人家連一聲招呼都不打。」澤田綱吉說。
「也只有他會在一個有人為了他賣笑擋酒的大半夜怡然自得的外出。我不是指我。」
澤田綱吉沒回答他,隨便扯了幾句話安撫六道骸,假里假氣地高喊著「迪諾先生找我啊?我馬上過來!就這樣了我有點忙啊,骸。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回來幫我……啊,你要回來嗎?里包恩要和你說話……」
六道骸馬上掛斷電話。
當他回到自己住所,發現三層樓三層燈都亮著,心裡有點莫名的暢快。被放了鴿子他還是有人等的。他的價值還真不賴。
去找雲雀恭彌本就是一時興起,現在一時火過倒也不大在意,六道骸停好車聳著肩膀又一臉玩世不恭地打開門,「喀啦」轉開鑰匙的聲音,一般這個之後他會看見可愛的庫洛姆站在門後面說:「骸大人回來了。」然後裡邊房間此起彼落地柿本和城島的應和。六道骸感覺他並不多在意這個,有時還覺得有點煩躁,只是今天他打開門,雲雀恭彌站在那裡。
六道骸覺得庫洛姆的幻術應該還沒到家到那種地步……就算有,她也沒膽這樣幹。
「你最好高興我心臟夠強。」六道骸的動作停頓一下,又很快繼續。他回頭把門鎖上邊說,從他後邊傳來雲雀恭彌的輕笑。六道骸在褲檔上擦了擦手,問:「庫洛姆他們呢?」
雲雀正往客廳走過去,明顯沙發有他躺過的痕跡,六道骸頓時有一種領域受到侵犯的感覺。雲雀坐進沙發裡,語調上揚的嗯了一聲,「大概是…出去玩了。」
「那些壞孩子,出門也不記得關燈鎖門,浪費電又放了你這壞人進來。」六道骸自然地接話。
「哦,門跟燈都是我開的。」雲雀自然地回答。
「哦,敢情雲雀恭彌是小精靈……你怎麼會有我家鑰匙?」六道骸受侵犯的感覺更深了,他的心底突然起了一股強烈的正義感。
雲雀恭彌沒回答,把報紙攤在桌上回頭向六道骸勾勾手指:「過來。」
以客為大以客為大以客為大以客為大以客為大,六道骸默念一百遍,「雲雀恭彌你走著瞧,我弄死你。」他瀟灑的以客為大法。六道骸掛著微笑踢著步子過去,雲雀的手指還停在空氣中,六道骸瞧了一眼他,伸出手勾上他的食指。
「真癢。」雲雀發出一聲笑。順著把六道骸的人勾下來,另一手抬起來揮拳。